兩人奔進操舵室,迅速就座的同時,馬特船長下令道:「弘!把監視器螢幕打開!」弘大聲回答道:「是的!船長!」馬特船長所擬定的爆彈拆除計畫如下:第一步,讓炸彈所在的引擎室通道成為與炸彈內部相同的真空狀態,如此揭開炸彈的玻璃罩也不要緊;第二步,由能在真空狀態下作業的機器人格蘭特來處理炸彈,玻璃罩外圍的防禦線間有空隙,格蘭特的手應該可以閃過防禦線伸進去處理;在此同時,讓德林夏號的中控電腦波尼來分析炸彈「維吉尼亞」的內部構造;最後,在了解其內部構造之後,剪斷連接引爆開關的電線,拔除信管,應該就能夠停止炸彈了。
坐在操舵室的監視螢幕前,弘不安地問道:「格蘭特的眼睛看得到防禦線嗎?」「可以的。」馬特船長回答道,同時以麥克風向引擎室通道內的格蘭特下令:「格蘭特你聽得見嗎?擺個手勢來看看。」螢幕裡,格蘭特對著鏡頭伸出有四支指頭的機械臂,比了一個像是勝利的手勢。這時,引擎室通道的空氣已經幾乎要抽光,成為真空狀態了。馬特船長說道:「OK了!」弘捏著手上的護身符,遞向馬特船長:「這是我媽給我的護身符。你要不要拿著?」馬特船長斜了弘一眼:「你還挺迷信的嘛。我可是什麼都不相信的。」弘看著手上的護身符,只聽馬特船長說道:「包在我身上吧!」聽到馬特船長堅定而自信的語氣,弘安心了些。
兩人在操舵室的儀器間穿梭,確認著儀表上的數據,馬特船長問道:「室內氣壓?」弘回答道:「10的-11次方TORR。」在確認通道內已經達到超高真空後,船長下令道:「好,格蘭特,首先先切割玻璃!」格蘭特腹部的一處蓋子自動揭開,機械臂以磁力吸起了一支玻璃切割刀。馬特船長繼續下令:「很好!不要碰到防禦線,把玻璃切下來,切成圓形的!」格蘭特的機械臂把切割刀伸進約十公分的防禦線間隙中,緊張的弘看著這一幕,似乎連螢幕中的機械臂都在顫抖。
切割刀無聲地劃過玻璃罩,由於是真空狀態,只有機器人格蘭特能透過機械臂上的震動聽到淒厲的切割聲響。馬特船長突然叫道:「太快了,慢一點!」格蘭特果然放慢了速度,一寸一寸地切著玻璃。「對了…慢一點,小心一點。」看著螢幕裡格蘭特精密的動作,弘喃喃自語道:「我的手好像要被汗給融化了似的!」終於切割玻璃的工作結束,馬特船長讚道:「做得很好,格蘭特!」船長繼續下令:「維持這種姿勢!接下來把切開的玻璃拿起來!用吸盤。」
格蘭特將切割刀立在地板上,兩支機械臂各拿著一支前端是吸盤的筆型工具,吸住切過的玻璃。悄沒聲地雙臂一抬,便打開了「維吉尼亞」的玻璃罩。馬特船長大叫一聲:「開了!」玻璃罩雖然被打開,但防禦線仍在,格蘭特必須把掀開的玻璃蓋子維持在防禦線包圍的範圍裡作業。船長繼續大聲下令:「不要碰到防禦線。就保持這樣!可別碰到防禦線了喲。」
這時,在操舵室的兩人,透過螢幕彷彿聽見了「喀」的一聲輕響,剛才被格蘭特立在地上的切割刀倒了下來。弘驚叫道:「啊!」筆型的刀柄開始在地上滾動,弘叫道:「不好了!切割刀滾到炸彈那裡去了!」「什麼!」船長對這變故也大吃一驚,切割刀原本只是緩緩的滾動,可能是格蘭特站著的地方與炸彈「維吉尼亞」讓引擎室通道的人工重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,切割刀越滾越快。「不妙!要碰到防禦線了。」弘驚叫道:「擋住它!格蘭特!」
格蘭特的頭顱倏地一轉,看到了滾動而來的切割刀。突然間在地上滾動的切割刀,劃過一道極不自然的軌跡,瞬間黏到了格蘭特的移動基座上。
弘吁了一口長氣,坐倒在椅子上,全身幾乎要被汗給浸濕了。一旁的馬特船長才說道:「磁力啊…害我嚇出了一身汗!」弘看著儀表上的時鐘,說道:「唔,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。」馬特船長愈發鎮定,繼續下達命令:「好,格蘭特。從玻璃的空隙之間用鉗子把電線剪斷。紅色的線。」格蘭特將兩支吸盤工具交到左臂,右臂拿著一支鉗子。看著波尼分析出的「維吉尼亞」電路圖,弘叫道:「紅色的線有兩根!」船長大聲命令道:「兩根一起剪斷!」
紅色電線被鉗子剪斷的同時,格蘭特將玻璃蓋子提了起來,炸彈沒有爆炸。弘說道:「成……成功了。防禦線消失了!」但倒數計時仍在進行著,馬特船長又下令道:「接下來把黑色的線…」「等、等一下!」弘看著另一側的監視器螢幕,突然大聲叫道。馬特船長轉過頭來瞪他,喝問:「什…什麼事,才做到一半呀!」弘對中控電腦波尼發出指令:「波尼!把鏡頭對準房間角落!放大!」
畫面上出現的,是通道中的引擎冷卻水管,正慢慢地泌出水來,水滴到地上,在真空的通道中隨即蒸發。「水…是水!水漏出來了。」弘叫道:「第一次的爆炸讓冷卻水管的接頭鬆動,現在因為真空減壓的緣故開始漏水了!」馬特船長咬牙切齒的說道:「不妙!萬一水碰到炸彈就全完了,蒸發的速度好驚人!」弘驚道:「真空解除!這樣會引爆炸彈的!」馬特船長叫道:「太遲了!玻璃罩已經被打開了!波尼!保持氣壓,讓格蘭特繼續作業!」
弘說道:「這樣下去水管會破裂的!把水冰凍起來如何?」「太花時間了。」馬特船長說道,接著再對格蘭特下令:「把兩根黑的和一根白的剪斷。」格蘭特迅速移動機械臂,電線被剪斷的同時冷卻水管滲出的水也越來越多。弘腦中一片空白,叫道:「已經不行了!水管破裂了!」馬特船長大聲喝令:「綠的!」這時,在一片寂靜中,格蘭特身後的冷卻水管爆裂,大片的水花飛濺而出。
監視器螢幕裡水花四濺,弘大聲驚叫道:「破裂了!」馬特船長同時吼道:「黃色的。把黃色的剪斷!快!」格蘭特的右臂拿著鉗子把黃色電線剪斷的同時,馬特船長迅速下令:「拔除信管!」一時格蘭特的身後全被引擎冷卻水給濺溼,同時向著炸彈「維吉尼亞」探出了左機械臂的四隻手指。弘絕望地叫道:「已經不行了!」
突然又是幾股水柱從破裂地冷卻水管激射而出,越過格蘭特的肩膀直噴向炸彈。弘「呀!」地一聲,閉上眼睛,抱著頭往操舵室儀表下縮去。馬特船長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,瞪著監視器螢幕,說道:「成…成功了。」螢幕裡,格蘭特左臂的四支手指,捏著一個玻璃包著精密線路的小小管子,這正是「維吉尼亞」的引爆信管。水花不斷地打在格蘭特和炸彈「維吉尼亞」上,弘慢慢張開眼睛,兩手仍放在雙耳旁,看著這難以置信的一幕。馬特船長興奮地叫道:「格蘭特那傢伙。把信管給拔出來了!」
「德林夏號」在無垠宇宙中的航行持續著,逃生艇雖被歹徒的第一顆炸彈炸毀,並不影響船體的正常運行;引擎室通道的水管破裂,在氣壓恢復後也由弘很快地修好。「德林夏號」沒有偏離航道,設定成自動操作後,船上的兩人仍將如期完成任務;物資也可準時送達。起居室裡,弘泡了一壺茶,馬特船長坐在沙發上小憩,拆除炸彈的功臣格蘭特無聲地站在一旁。雖然是只有兩名乘員的物資運輸船,船上的起居室佈置卻頗具匠心,牆上東一張、西一張掛上了現代的抽象畫。在「德林夏號」上,一切又回歸了平靜。
弘拿起玻璃茶壺,對馬特船長問道:「要不要來杯茶?馬特船長。」馬特船長微笑道:「不,不必了。我要回房間去睡一下。」弘說道:「這樣啊…那麼炸彈的事就由我來向基地連絡報告吧。」馬特船長眼睛凝視了一下起居室書架上擺了四層、花花綠綠的書本,對弘擺了擺手,說道:「那我先走一步了…」說完便吹著口哨走出自動門外,弘微笑著舉手做別。
弘把玻璃茶壺裡的茶倒進陶瓷杯中,正要來輕鬆地喘口氣的時候,起居室的通信螢幕那頭,又傳來了「嗶嗶-」的聲響。
螢幕上,模糊的黑影顯現,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:「呀,弘!」正是先前與弘通話過,在「德林夏號」設置了兩枚炸彈的宇宙怪客。弘又驚又怒,瞪視著螢幕裡不懷好意的笑臉,喝道:「是…是你。」
弘可以在螢幕裏隱約看到那黑影舉起手指著臉頰,他說道:「哎哎,臉頰掛彩了呀。很刺激、很有趣吧…?」弘戟指怒罵:「你…你…你是誰?是怎麼裝置炸彈的。」那個黑影還是一派輕鬆地說道:「哎,別生氣嗎,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…多虧有我才能讓你在這無聊至極的旅途上獲得這些樂趣…」「這算什麼樂趣!」弘打斷他的話:「別、別開玩笑了。你是什麼人?是從哪裡傳訊過來的,還用這種奇怪的聲音說話!」黑影兀自不答弘的問話:「那枚炸彈是個傑作吧…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呢。水管之所以會流出水來,也是我動的手腳」
弘被這幾句話驚得呆了,已經乾掉的內衣又被冷汗浸濕。只聽那黑影自顧自地說道:「哈、哈哈,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慘叫…弘。冷汗之後的慘叫!」弘顫聲問道:「你、你說什麼?」隱約看到那黑影用拇指指著自己,說道:「你還不明白嗎…?我就在『德林夏號』裏呀。」弘的腦中一片空白,問道:「你…你在哪裡?」那黑影答道:「我現在正往你那裡去呢…弘。」
「我啊,決定要玩一個新的遊戲了!這次的遊戲可以說是單純,也可以說是原始,它就是『狩獵遊戲』!我是獵人,而你則是小鹿。」黑影笑了起來:「哈、哈哈,宇宙船是很寬的,而且只有我和你兩個人。一定會很好玩的。」
「咚!」地一聲,船長室的美女頭像上又被插上了一支短刀,刀柄兀自顫動著。船長室的通信螢幕上,則是弘張惶失措的臉。牆上的短刀被馬特船長拔起,拿在手上晃動著,弘從螢幕那頭聽到瘋狂的笑聲:「哈哈哈!你知道了嗎?就是這麼一回事,冷汗之後就是慘叫了!弘…」弘的雙腳彷彿浸在醋裡,顫抖著幾乎就要跌倒,喃喃自語:「這、這傢伙在說些什麼呀…」一個念頭閃過弘的腦海「啊!不會吧……?怎、怎麼可能!」弘失聲叫道:「船…船長?」
運輸船「德林夏號」,正航行於宇宙中。其上有兩名船員,另有機器人一具。航行的目的是在金星與地球間往返運送生活物資。單程所需的天數-150天。
(完)
原著 荒木飛呂彥 バージニアによろしく
刊載於週間少年ジャンプ81年8月1日増刊号